羊城晚报记者 詹淑真 摄

文/羊城晚报记者 郝浩宇 周方平 詹淑真

7月2日，在澳大利亚悉尼奥林匹克公园体育中心，中国女篮主帅郑薇又一次被欢庆的队员围在中心，笑靥如花。她的队伍在这天进行的女篮亚洲杯决赛击败了五连冠得主日本女篮，中国女篮在时隔12年后再夺亚洲杯冠军。在一年前的同一个场馆，郑薇同样享受着胜利的喜悦，她被她的队员高高抛起，彼时的中国女篮在女篮世界杯半决赛击败澳大利亚，追平了球队征战世界大赛以来的最佳战绩。

正式成为中国女篮主帅刚过一年，郑薇便带领着中国女篮拿到了世界亚军和亚洲冠军，但她依旧谦虚地表示，这是属于团队的胜利。在女篮亚洲杯夺冠的三天后，回到广州的郑薇接受了羊城晚报记者的独家专访。郑薇说，她在赛前并没有想到球队会有如此出色的表现，她同时认为，这支球队还有着更光明的未来。在接受采访时，这位中国女篮的领军人物穿着一件没有多余装饰的白色上衣，上衣左侧印着的四个红字格外亮眼：无畏金兰。

渐入佳境率队登上亚洲之巅

在本届女篮亚洲杯开赛前，郑薇在接受采访时说中国女篮的目标是打进前四，拿到参加巴黎奥运会资格赛的资格。而哪怕如今已经将冠军奖杯揽入怀中，郑薇依旧表示她在赛前并没有谦虚。“（打进前四）是一个实事求是的目标，”郑薇说，“我们整个备战过程是非常艰难的，我很高兴能取得这样好的一个结果。”

郑薇说得没错，这支中国女篮在开赛前面临着不少的困难。按中国女篮原先的计划，一众年轻球员本将在这届比赛挑起大梁，但到了今年四月份，国际篮联有些突然地宣布：这届亚洲杯的成绩和奥运资格赛挂钩——这就意味着中国女篮必须闯进四强，球队在赛前的部署完全被打乱。“我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日本队的阵容相对完整；澳大利亚队在主场作战，实力又很强；韩国队召回了朴智秀，这几个队都非常有竞争力。如果我们队内一半的球员都还是年轻人的话，我心里确实没有底”。郑薇说。

于是在和WNBA球队进行了沟通后，中国女篮召回了韩旭和李梦这样的核心球员，但由于她们到队时间较晚，加上李月汝、黄思静、武桐桐等几名常规主力受伤无法随队，和去年的世界杯相比，中国女篮的实力确实受到了不小的影响。郑薇回忆道：“我们参加亚洲杯之前在欧洲拉练，对手都是欧洲非常强的球队，像比利时队拿了女篮欧洲杯的冠军。而在韩旭来之前，我们甚至没有真正的中锋，所以我们输了很多比赛。直到亚洲杯开始前，我们才算集结完毕。”

小组赛三场比赛，中国女篮先是大胜黎巴嫩队和新西兰队，随后通过加时击败韩国队取得三连胜以头名出线，但郑薇认为中国女篮的表现并不够好。在郑薇看来，半决赛和澳大利亚队的比赛成为了本届亚洲杯的转折点。“在亚洲杯开赛前，我们和澳大利亚队进行了一场热身赛，当时我们输了19分，所以半决赛开始前，大家在心理上多少会出现一些起伏。”于是郑薇在半决赛前对全队进行了动员。

“当时我对大家说，我们能拿到世界第二，但可能拿不到亚洲冠军，如果错过了这次，很可能就没有机会了，既然走到了这里就得去拼一下。我让每个人都说了自己的心里话，如何看待这场比赛，遇到问题该怎么解决。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全队上下彻底统一成了一条心。”

郑薇的动员收到了成效，面对曾赢了自己19分的澳大利亚队，中国女篮在半决赛反过来赢了对手14分。到了决赛，虽然日本女篮在很长一段时间处于领先，但郑薇却认为中国女篮掐住了对手的命门：“我们在赛前就布置不让日本队在外线找到感觉，防她们的快攻，而我们确实做到了。”最终，中国女篮在最后时刻逆转对手，时隔12年后再次登上了亚洲之巅。这支看似不在最佳状态的中国女篮，依旧重新夺回了亚洲霸主的宝座。

“我把这支球队当作了自己的家”

在接受采访的过程中，郑薇多次强调她希望队员们能在场上把中国女篮的精神展现出来，而也正是在女篮精神的引领下，中国女篮才在如此困难情况下拿到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冠军。在郑薇看来，中国女篮的精神代表着无私奉献、团结协作、顽强拼搏和永不放弃。“越是在困难时刻，越能体现出一支球队的底蕴”，郑薇说，“像韩旭和李梦，还没有在WNBA站住脚；杨力维和王思雨一直受伤病困扰，但是只要国家征召，她们没有二话。”

说到这里，郑薇显然动了感情：“她们真的是克服了很多困难，这其实也是在给年轻队员做表率，集体的荣誉、为国争光永远是第一位的，我觉得这就是对中国女篮精神的传承。”在郑薇看来，正是中国女篮的精神支撑中国女篮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低谷期。“我们有过低谷，东京奥运会淘汰赛输塞尔维亚、上届亚洲杯输日本……但正是经历了这些失败和教训，队员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变得越来越高，我们的实力也变得越来越强。虽然这次人员不整，但是我们的精神一直都在，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难能可贵的事。”

郑薇也许是最有资格对中国女篮精神做出评价的人，她也许也是目前最了解这支中国女篮的人。从2009年担任中国女篮助理主帅起，郑薇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支球队。她说，她早已把这支球队当作了自己的家。“跟着这支球队14年，所有的大赛我都经历了，尤其是那些失败的经历让我刻骨铭心，所以我有很多经验可以传递给这些年轻人。当2022年接到让我担任中国女篮主帅的任务时，我觉得我责无旁贷，必须带领这支球队走下去。”

在有些人看来，郑薇已经算得上是中国女篮历史上最出色教练的代表，因为她代表球队在两年内拿到了两项重要荣誉；也有人认为，郑薇是幸运的，因为她遇到了近年来最出色的一批女篮队员。对于这个问题，郑薇的回答显得不卑不亢：“如今中国女篮取得的成绩，肯定是几代教练和队员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们一直在传承中国女篮的精神。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克服了很多困难，无论从风格还是打法上都要紧跟时代潮流，越来越适合国际大赛，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有人都付出了很多心血，所以这其实也并不算是多幸运。”

中国女篮有成为世界强队的能力

2022年，中国女篮成为了世界亚军；2023年，中国女篮在时隔12年后再度登上了亚洲的最高领奖台。在这样的成绩保证下，哪怕再保守的球迷也会感慨一句：这又是中国女篮的一个好时代。但作为这支中国女篮的领军者，郑薇却不这么认为。

“从去年到现在，我一直在说现在这支中国女篮还不算是一支真正的世界强队，”郑薇解释道，“什么算是世界强队？就是在每一次世界大赛，你的位置和排名都在那里。通过去年的世界杯，我们证明了我们可以达到这样的高度，但我们还没有第二次做到。”在郑薇看来，此次夺得亚洲杯冠军对于中国女篮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亚洲杯结束之后还有亚运会，亚运会之后有奥运会预选赛，明年还有巴黎奥运会，如果说我们能一直把成绩保持在这个（很高的）层面上，才能说中国女篮是一支真正的世界强队。”

在谈及中国女篮的未来时，郑薇是谨慎的，但当被问到这批女篮队员能否在未来达到她的期待时，郑薇却又迅速且自信地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这两点之间并不矛盾，作为中国女篮的领路人，郑薇不能满足于球队现在取得的成绩，必须小心地一步步向前；作为这批女篮队员的教练，她对她的爱徒们充满信心，她了解每一名队员，她也清楚地知道这支球队仍有很大的潜力可挖。

在郑薇看来，中国女篮一直是一支团队作战的球队，这也是中国女篮能在过去一年取得如此好成绩的关键。“哪怕是一个非常好的队员，也不可能每一场比赛都表现得很完美，但中国女篮一直是团队作战，每个球员都有自己的特点，我要做的就是根据不同的对手把我的所有队员用在合适的地方。”

说到这里，郑薇还特意举了韩旭为例子，后者刚刚在本届亚洲杯夺得整届比赛和决赛的双料MVP。“其实韩旭在一开始的状态也不好，在小组赛打前两支实力较弱球队的时候并没有发挥出她应有的水平。但是她的调整能力很强，从打韩国队开始越打越好，这也是她走向成熟的标志。韩旭已经是一名世界级的球员了，但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在我们这支球队起到应有的作用。”

为了维护中国女篮的团队性，郑薇也一直在赛场内外追求和队员们相处关系的平衡。当被问到自己的执教风格是严厉还是温柔时，郑薇笑着反问道：“你觉得呢？”在场边指挥的郑薇通常和声细语，但在训练时她对队员却是非常严厉。“我觉得我和我的队员们算得上是师生关系，我愿意给她们说一些人生道理；但作为教练，我和队员们肯定还是会有一些距离感，因为免不了会批评她们，虽然有时候也会自责，但没办法，这就是教练的职责。”

在结束了亚洲杯的比赛后，中国女篮并没有太多庆祝的时间，在短暂的10天休息过后，郑薇和她的球队又将集中开始亚运会的备战，这也是中国女篮在短期内最重要的比赛任务。而将目光放长远后，巴黎奥运会成为了一个避不开的话题。谈到明年奥运会的目标，郑薇先是用了一个模糊的说法，她希望中国女篮能在巴黎名列前茅。当被追问到名列前茅是否可以具体到前四名时，郑薇想了想后笑着说：“我们一定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