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现任遇到前任，心理多多少少会揣摩两下。

这倒不是说一方会自卑或者变得自恋，只是人之常情。

NBA的教练也一样。

2013年12月12日，史蒂文斯目光似炬，早早坐在花园主场场边的椅子上，试图要把手上的战术稿给看融化，安吉靠在技术台，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工作人员聊着今天波士顿的天气不好，冷风格外刺骨，但这样的对话无疑让布拉德-史蒂文斯的心更加紧张，他放下稿件，准备缓缓神——这并不是他来到波士顿的第一场比赛，确切的说，10胜12负的战绩，作为一名菜鸟教练来说，也不是很难看。

只是今天，对花园来说，是很特别的日子。

“布拉德。”安吉叫醒了发呆的史蒂文斯，“来聊聊天吧。”

史蒂文斯回头，发现安吉身边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黑人，他友好地点头，用带着些许嘶哑的音色说道：“你好。”

这是道格-里弗斯数年来第一次以对手的身份来到波士顿花园球馆（当时还叫球馆的冠名商还是TD），他也注定是今晚的主角——凯尔特人的球迷们在第一节比赛结束时，将热烈的掌声与现场播放的感谢短片融合，而史蒂文斯，这支球队的现任新帅，选择了起身加入现场人群，站在里弗斯曾无数次怒吼、挥拳、愤怒、哭泣、大笑的位置上，用自己的掌声，为这位给球队带回第17座总冠军奖杯的主教练致意。

也为自己正面和前任教练的对决鼓劲。

乌度卡，没有和前任交手的经验，好像是吧。

如果非要算起来，他与前任的对决时，人们确实还不怎么把这位站在纳什和德安东尼背后，精确指点着每个球员的防守的黑人助教——虽然这并没有什么用，毕竟凯尔特人当时能拿得出手的球员只有杰森-塔图姆——但至少，他也有功劳，毕竟篮网攻防还是把富尼耶这个国际联赛大杀器爆了个遍。

所以这个画面还是让他在史蒂文斯眼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也让他后来从哈姆、比卢普斯、卡塞尔等候选人之中脱颖而出。

乌度卡上任时的情况，我们已经看腻了：

先和史蒂文斯道歉，然后直言不讳指出上赛季凯尔特人的助攻数倒数；

向所有人保证自己会端正球员在场上的一举一动，帮助球员突破自我；

以及向所有人解释自己以前的部分行为，只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强硬作风。

再之后，史蒂文斯与乌度卡站在奥尔巴赫中心挂列的旗帜下，拍下了一张英姿飒爽的照片，便开始着手他们的新赛季。

开始并不算顺利，主场32分惨败猛龙，前几个月战绩仅为东部第十一，回想他发布会上说的：

希望球队分享球，结果球队助攻数还是倒数；

希望更衣室稳定，结果斯玛特直接开火双探花不传球；

希望自己给球队带来强硬···

确实，这点还是靠谱的，强硬的掐表换人、强硬的场边发火、强硬的ato单打战术。

以至于凯尔特人球迷们高喊着：

“你还有点凯尔特人的骄傲吗？”

“能不能把这个老黑开了啊？”

“让史蒂文斯回来吧。”

有用吗？怕是没什么用。

史蒂文斯回来了，助教的体系还要重新摸。

拉拉纳加已经是泰伦-卢的人了；

威尔-哈迪等人都不错，但都是乌度卡挖来的短合同，下赛季在哪画战术都不一定；

马祖拉、雷诺兹还得多操心怎么把进攻防守的站位搞好。

最好的方法有且只有一个，就是学费城那样：

相信着过程，黑河里摸石头。

就像刚才说的，里弗斯注定是2013年那场比赛的主角，即使他被现场球迷的欢呼所感动，在赛后强忍热泪，向人们展示着自己对凯尔特人的爱意，高喊着：

“凯尔特人永远不会离开我，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会一直牵挂着它。”

“仍然很难平静。我觉得这里的球迷……今天是不错的一天，这里真是个漂亮的地方。”

“事实上，在比赛的前18分钟，我根本无法认真执教。这里的球迷真的不可置信，真的。我只是想他们一切都好。我觉得你们必须要融入波士顿，不然你是不会理解的……”

“这里真是个特殊的地方。加盟凯尔特人是我一生中最出色的决定。”

谈起现在这支处于重建期的凯尔特人，里弗斯表示球队还是充满希望的：

“埃弗里·布拉德利就是个斗牛犬。史蒂文斯也是一个出色的教练。”

但情归情，意归意。

他是前任，他带着快船，以96-88的比分战胜了凯尔特人。

只是当时的凯尔特人什么都不懂，也不指望史蒂文斯上来就拿点成就，所以大家相处的很好，日子逐渐过得有滋有味。

后来成为前任的史蒂文斯，则是给了现任的乌度卡十足的信心，就好像网上常说的那种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备好，你尽管用、尽管搞你想要的——只要你能让我们深爱的他（指你凯）过得好。

味有点冲了，但理是这个理。

外界说乌度卡不会用人，他说那是新体系在磨合；

外界说乌度卡叫完暂停全单打，他说那是球队风格；

外界说乌度卡没做到了自己承诺的事情，他微笑，反而说道：

“他做得很好，什么都解决了，和球员打成一片，而我们的更衣室没问题。”

像是客场命中了一记绝杀球，让主场的球迷瞬间鸦雀无声。

豪门球队，两位全明星前锋、主力除了霍福德全是年轻人，战绩东部只有第11，一看全是毛病，但更衣室却确实没啥大问题，即使是有，也被乌度卡不知道用什么魔法给锁在了大门里面，连条能透气的缝都没有，所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凯尔特人就用9连胜，5连胜以及6连胜终结了赛季，防守他们第一，额外的传球也有了，进攻虽然还是死板了点，但是每场都足够赢球，你凯季后赛更是把以前输过的球都赢了个遍，一路闯进了总决赛，虽然最后输在了伤病体力和经验，但至少当时，大家是一种完美的关系。

恩，只是当时。

马祖拉，却是另一种画风。

因为乌度卡成了沾花惹草的蝴蝶，最后成了前任，于是马祖拉，被迫当了个老实人。

史蒂文斯依然会为了满足他的想法来组建球队，但马祖拉接的可不是史蒂文斯的班，而是乌度卡，这是有差别的。

现任留下的摊子，他来收拾；球员的疑问，他来解答；球迷的质疑，他来承受。

最后外界骂着骂着，连他随口的一句“忘记为球员祝贺，我真是最糟糕的主帅。”都被人形容为一种不自信而不是自嘲。

行吧，道理我都懂，毕竟你总不能真的让马祖拉辛辛苦苦带一年，结果等着一年没干活的乌度卡回来继续接锅说：“我回来了家人们，让我们重新振作起来吧。”

不可能的事情。

马祖拉这两年非常的实诚，什么都不藏，总是瞪着大眼睛，嘴上说：“我清楚这个岗位意味着什么。我并不担心压力。”结果背地里往自己的嘴中塞泡泡糖，还要百忙之中去练练柔道来提高自己的专注力，你倒是可以说好听点，这是督促自我的进步，但往难听点讲，这是纯纯的自我pua。

东决前三场他被斯波一顿暴打，打得丧失了信心，打得不和球员交流，打得球员好像都快比他像个教练一样，而人们对他的质疑出奇的一致：

“凯尔特人，什么时候要全靠进攻来取胜了？”

马祖拉继续瞪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讲，不反驳但也没同意人们的话。

但史蒂文斯知道这一切，Jay King也是见证人，后者将一件事记录在册，他本来是准备留着到特定的时候发，比如凯尔特人夺冠的那天，但造化弄人。

马祖拉能上位，除了新赛季当时时间太紧，还有他曾与雷诺兹一起，与乌度卡一起观看球队的录像，当乌度卡神经大条询问他们‘怎样找一个更能减轻双塔负担的防守’时，马祖拉站了出来，表示自己有个新主意——一种换防与沉退的结合，有人当墙壁，有人当壁虎，外面还有几个挥着网的人来回窜，慢慢的，凯尔特人开始能起速了，再往后，球队一下就活了。

但马祖拉，犟得很，丝毫不提这些事，低着头，一心想成为那种：

“我默默发光，早晚能照亮前路”的教练版苦曼巴。

每段时期的教练都有不一样的难处，这是事实。

但他们真的很想超过自己的前任，也是个事实。

史蒂文斯是重建期开始入驻的养成系教练，但即使是后来率队连续打季后赛，闯东决，但他始终还是没有成为新的里弗斯，没能够像他的前任那样在球场接受万人欢呼。

但至少，他做到了人们心中想要的，至少是那个层级的事物，多少能得到了点认可，你看现在人们提起凯尔特人的教练们，说来说去还是那些：

什么里弗斯夺冠了，即使是因为他有三巨头；

什么史蒂文斯实力在线，就是阵容残疾，唯一两年群星云集，不是全员大伤，就是全员内讧；

什么乌度卡，虽然走的理由招人嫌了，但一上任就帮球队战胜自己，登上阔别十二年的决赛舞台。

那你马祖拉，又有什么值得人念叨？

是手下的凯尔特人连续两个赛季打出不错的开局战绩？

是保护球员方面也有一手？

是打出过历史级别的进攻效率？

是德里克-怀特在你手下才开始打得像个全明星？

是布罗格登甚至在没怎么与球队磨合好的情况下就拿到了最佳第六人？

是创造了队史记录的主场18连胜？

都不值一提，这是你阵容的功劳，是史蒂文斯搞得好，是乌度卡体系即插即用。

反正不是数学篮球。

人们只会记得0-3的尴尬开局以及炸裂的抢七失利，然后所有人想起来都要吐槽一句：

“你是真的不如乌度卡”

接着就是跑世界各地开始招魂仪式——听起来对现任不公平，但这仍然是个事实。

“那马祖拉还有法子吗？”

“也有。”

“怎么做？赢冠军很难的。”

“先战胜你的前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