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C罗采访”深层意义:信息时代下文化工业的复制品
因一篇C罗的惊天采访,英国名嘴摩根在赚得满盆流量的同时,也让自己过了一把当主角的瘾。在本次采访的预告片中,摩根放出狠料,将C罗对曼联的种种指责公之于众,就此掀开了两大阵营的对垒,并吸引着一众“大腕”介入其中、夸夸其谈,同时,各大报纸的头条、各大网站的报道也让所有球迷甚至非球迷的读者均有所耳闻,最大程度汇拢了人们的目光。 然而,在昨天公布的第一部分采访中,C罗的发言看起来并不像预告片中宣扬的那般骇人听闻,除打破梅西球衣销量纪录的回应外,几乎都是预告片中出现过的内容。今天早些时候公布的第二部分采访内容,看起来也无非是预告片的加长版,而且从完整的采访内容来看,就与滕哈赫的关系、提前离场、缺席季前赛、梅西等话题,C罗的语气虽略显自我,但也不乏理性与条理,显然谈不上“爆炸式”的采访。 这一反差十足的现象引来了人们的抱怨与质疑,显然就C罗的采访内容,摩根进行了大量的包装修饰,不仅对部分内容断章取义、夸大意义,也添加了不少噱头博人眼球,充斥着“标题党”的成分。然而,摩根如此煞费苦心加工甚至改造这篇采访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择手段赚取流量。 对此读者虽深感不满,但却见怪不怪。当今时代,互联网遍布全球,大众传媒覆盖着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只要人们打开电脑或解锁手机,就会被铺天盖地的文字信息团团包围,而在这围墙之下,人们既无力反抗,因为电子设备乃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伴侣,也习以为常,因为流量至上、利益优先早已在潜移默化中成了入情入理的价值观。 然而,如果我们跳出世俗化、固定化的模式来看待这一现象,不难发现其中的玄机。本文将结合德国哲学家西奥多-阿多诺(Theodor Adorno)提出的“文化工业(Culture Industry)”概念,对“摩根事件”进行深层、理智的分析与解读。 “文化工业”的内涵 阿多诺是德国法兰克福学派的创始人之一(该学派以注重社会文化问题而著称),学派的领军人物大多为法兰克福大学的哲学、社会学教授。1944年,阿多诺与同事霍克海默合著了《启蒙辩证法》,凭借这本经典之作,阿诺多一炮而红被世人所熟知,“文化工业”这一概念,正是《启蒙辩证法》中的核心章节。 所谓“文化工业”,指的是“文化”与“工业”这两个完全不同的系列结合在了一起。 阿多诺认为在大工业时代,利益至上已成为思想主流,生产商费尽心思生产着各式各样的商品,目的便是通过这些商品谋求利益最大化,而消费者面对着商品样式的优化、功能的升级,以及高科技手段的大肆宣传,无不被形形色色的“宝贝”所诱惑,甘愿掏出腰包,通过消费谋求快感。 简而言之,阿多诺认为在高度发达的工业时代,人们的思想中心只有一个,那便是——商品。 如果你是生产者,那么你的脑子里整天想的只有一件事,如何出售商品,如果你是消费者,那么也只有一件事情值得你去思考-如何购买商品。这样一来,商品便成了主体,人成了客体,不是商品为人服务,而是人为商品服务,人与商品的关系完全颠倒了。例如,很多年轻人都渴望拥有最新版本的智能手机,不惜牺牲个人的时间、精力、体力、财力,沦为智能手机的“奴隶”,而当他们得到心怡的商品后,很快就会被下一件商品所吸引,不断恶性循环。 而“文化”与“工业”不同,这里主要指的是与大众文化(Mass Culture)相区别的高雅文化,也就是艺术文化。 阿多诺认为,与工业产品不同,文化产品起码有两个独特之处。其一,文化产品能揭露现实的弊端与缺陷,使人们在物欲横流的消费社会中看清被商品支配的真相,例如卓别林的电影《摩登时代》表达了在工厂中不是人操纵机器而是机器操纵人,菲茨杰拉德的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讽刺了纸醉金迷的纵欲生活,揭露了“自由与梦想”的美国梦实质上是一场钞票统治下道德沦丧的噩梦。 其二,艺术也有升华现实,给人提供理想维度与光明希望的作用。例如优美的古典音乐能使人产生梦游仙境的感觉,毛姆的著作《月亮与六便士》通过叙述一位证券经纪人不满庸俗奋不顾身追逐梦想的故事,表达了生活完全有另一种可能的观念。 阿多诺认为,随着高科技传媒技术(电视、广播、报纸以及当今的互联网)的出现及发展,文化这块最后的净土也遭到污染,文化产品沦为工业产品的一部分。这意味着,文化丧失了揭露现实、指明希望的独特功能,转而成了一种商品。在“文化工业”中,文化已不再纯粹,变成了“非文化”或“虚假文化”。 “文化工业”的特点及后果 继而,阿多诺认为随着文化被纳入工业体系之中,一切商品固有的特点也移植到了文化身上。 首先,文化产品的个性丧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严重的同质化与标准化。 拿文学作品举例,一部小说之所以能流芳百世,正在于它彰显了独一无二的个性,表达了独树一帜的观点。而在文化工业时代文学作品的这一特征不复存在,人们喜欢看什么、什么题材最受欢迎、如何书写更有看点,这些原则早已统治了作者,他们只能写符合潮流的作品,只能写满足市场需求的作品, 至于作品的个性与创意则无关痛痒。 由此造成的后果便是,看似纷繁多样的文化产品,其背后的框架模式几乎是完全相同的,文化产品的个性丧失殆尽。例如近年的青春偶像剧故事情节千遍一律,观众刚看到开头就能想到结尾。再例如通俗网络小说,主题不是“穷小子逆袭”就是“霸道总裁爱上我”这类烂大街的标签。 相比之下,文化工业的第二个后果则更加严重。 阿多诺认为,在工业模式之下,文化产品丧失了高贵的初衷,它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不再是揭露现实、呼唤希望,而一切都是为了经济利益最大化。 海明威、加缪视写作为“战斗”,村上春树视写作为心灵的对话,萨特视写作为存在的意义,而在文化工业的统摄之下,大家写作的目的只有一个-赚钱。 由此,便不难理解“标题党”、“博眼球”、“混淆视听”等当代文化产品的通病从何而来。至于“摩根事件”,当然并不例外。 以“文化工业”视角看“摩根事件” 以这次C罗专访内容为素材,摩根首先将采访内容分割成多个片段,依次向公众开放,意在达成流量“续杯”的效果。其次,摩根刻意摘选了采访中最具争议的内容,并将这些内容掐头去尾,加工成看点满满的预告片,以调足大家的胃口。最后,摩根表面上旨在澄清事实真相,为饱受争议、四面楚歌的C罗提供一个自我辩护的机会,用他自己的话说:“为了在6个月的谎言和诽谤之后澄清事实。”实则打着骗取流量和自我营销的主意。 不得不说,就纯粹商业角度而言,摩根的这波“骚操作”旗开得胜,顺利攻占各大报纸头条、引发舆论热议便是胜利的硕果,而至于公众看法、评论风向则微不足道。 事实上,在新闻报道、时事评价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信息化时代,像摩根这样崇尚“流量为王”的媒体人漫天遍地,甚至媒体与流量这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已画上了等号,而这,正是“文化工业”的典型特征。 即便如此,若站在职业道德和伦理尺度层面指责摩根未免过于苛刻,当读者纷纷对这位“演员”哗众取宠的行为嗤之以鼻的同时,应认识到此举也许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媒体人,摩根早已对行业密码了如指掌,而在文化工业的大背景之下,当新闻报业也成为一种商品时,摩根捏造故事、追逐利益、惹人注目的做法也就不足为奇。 “精神的真正功劳在于对物化的否定。一旦精神变成了文化财富,被用于消费,精神就必定会走向消亡。”———阿多诺《启蒙辩证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