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色德国豪车的后视镜里，他看到了那位新晋西班牙国脚。

费尔南多·托雷斯，刚满20岁，一位从伦敦来的神秘“特工”已经盯他三天了。这个神秘人叫安东尼奥·萨拉曼卡，为英超托特纳姆热刺俱乐部工作，此次任务很简单：查实被称为“马德里新王子”的托雷斯是否可靠。

“跟踪”托雷斯一周后，萨拉曼卡心中大致有谱。“当时热刺想寻找一位明星级前锋，我负责西班牙方面的工作，头号选择就是费尔南多。于是，我前往马德里‘追查’，希望知道他是怎样生活的。俱乐部准备为他投入一大笔钱，可不能搞错了！”

【监视社媒】

20岁左右的托雷斯，已经承载着“金童”称号，并戴上了马竞队长袖标。让热刺做出放弃决定的(后来选择了贝尔巴托夫)，不是西班牙前锋的技战术能力，而是萨拉曼卡捕捉到的一个细节。为什么这个年轻人每场比赛发型都不同？“起初，人们可能将此视作傲慢和显摆。后来，我发现了他一个儿时好友是发型师，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好朋友开心。了解足球之外的事情，总是如此重要。”

这则小趣事足以说明，本世纪以来，欧洲顶级俱乐部对球员心理及场外表现的重视程度在不断提升。最近几年，这种趋势还在不断增强，因为在很多俱乐部的体育主管看来，“他踢得很好”，不足以说服高层开出报价。

2013年到2019年在红牛集团担任球探主管的本杰明·埃雷斯曼强调：“如今顶尖水平的球探部门与传统球探部门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此。后者只评估球员的天赋和潜力，而前者还要考察目标的家境、个性和精神意志。关键是要拿出一个全面评估。球员的精神状态，与周边人的关系，学生时代的过往......”

想像不出还能深入到何种地步！

在得到不透露姓名的保证后，一位英超豪门俱乐部的球探，决定跟我们分享一些他的心得和收获。“我会花一些时间去看球员的社交帐号，他关注的对象，有哪些粉丝，网上发生过什么故事，我都会看......我很清楚，夜生活和女孩，对一名刚开始赚大钱的年轻球员(未来发展)来说会起到怎样的影响。如果我发现他每周会花很多时间去看不同女孩子的照片，这就是一种警告。”

在里斯本竞技青训学院球探主管保罗·诺加(曾为中超俱乐部山东泰山工作)看来，这确实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如果一个孩子在我们的候选清单上排名靠前，俱乐部就会非常渴望了解他的一切。我们会去看他的推特、脸书和Instagram账号，试图了解更多事情。如今，所有孩子都希望拥有粉丝众多的社交媒体账号，我们不能违背潮流。我们主要想了解的，是他们用这些工具干了什么。”

作为前莱斯特城球探主管，曾为“蓝狐”带来马哈里兹、坎泰和瓦尔迪的史蒂夫·沃尔什，谈到这个话题就显得很谨慎。“一个14岁的孩子，你能因为他在社交媒体上发了点什么就批评和责备他吗？在这样的年纪，你没犯过错吗？”

沃尔什先生可能不知道，2015年，西班牙拉科鲁尼亚俱乐部就出于这个原因放弃了当时被普遍看好的新星胡利奥·雷伊。当时球探在小伙子的推特账号上看到了一张辱骂拉科鲁尼亚俱乐部的图片，转会立马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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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体检”】

当今球探的工作，不止局限于浏览网络页面，了解球员的真实生活同样重要，所有关键信息都要争取获得。从关注业余联赛的当地记者，到青训营教练，再到经纪人或出租车司机，所有人都可能给你带来额外信息。一位球探开玩笑说：“坐着出租车、在城里转一圈，你就可能知道某名球员的两到三件趣事。”

有一点很关键，对这些信息，一定要进行甄别和求证。一位意大利球探告诉我们：“对于这部分工作，我们的任务和你们记者是相似的。如果你想了解更多信息，一定会给很多人打电话，不是吗？”

在这方面，皇马的球探系统绝对是顶级，他们尤其会关注目标球员把钱花在了什么地方。本世纪初，皇马本来准备引进迭戈·特里斯坦，但在得知这位西班牙中锋把大部分薪水都扔在了赌场之后，立刻决定放弃。而在2016年，深入了解过费德里科·巴尔韦德的性格、人品和身边人之后，皇马“制服组”决定掏出500万欧元，签下当时年仅18岁的乌拉圭全能中场。

皇马的球探总是非常看重球员的个性，以及他的成长环境。而在姆巴佩和洛塞尔索当年加盟巴黎圣日耳曼的过程中，前PSG球探路易斯·费雷尔扮演了非常关键的角色，他也无比看重这种“全面检查”。“与球员签约之前，俱乐部要进行非常详尽的‘体检’，不止针对身体，还有体育之外的范畴......”

在里昂球探部门工作了15年、发掘出本泽马的热拉尔·邦诺非常强调一件事：共同利益。“我关注的首要信息，是年轻人的能力，以及他身边那些出主意的人能否融合到俱乐部的计划中。我必须清楚他能否满足各方面的利益。”

基于这种分析，多家欧洲豪门在2019年夏天放弃了引进汉-诺阿·马桑戈，前摩纳哥新星后来只是加盟了英冠球队布里斯托尔城。根据多名球探给出的意见，这位年轻中场有着很不错的顾问团队，但还有一些中间人给出了完全相反的意见。

察尔尼茨基曾经发掘出了哈弗茨，后来在勒沃库森担任竞技协调人。他认为，球探寻找的首先是人，其次才是球员。“对于那些习惯收购很多年轻人的俱乐部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我们需要发现那些可以促成自己进步的孩子，我们要找的是充满学习欲望、渴望提升的球员。”

从这方面来说，与“目标”的会面，通常是决定性的。那个时候，很多球员都不会意识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放大镜下被观察。类似参观俱乐部这样的活动，也能让他们受到深入观察和了解。

【投入与“投入”】

每家俱乐部都有自己的方式，比如亚特兰大会安排与潜在收购对象共进早餐，红牛集团则非常看重球员的礼貌和教养——在萨尔茨堡，大家都曾看到哈兰德名震欧洲后依旧谦逊。萨拉曼卡通常会把这个概念运用得更加广泛。“有一次，和一名球员及其妻子聊天后，我放弃了他。我喜欢与球员身边的某位亲友一起会面，如果他结婚了，最好是他的妻子。如果她当天没空，那就推迟会面时间。谈话中，你如果感觉他身边最重要的人不是那么靠谱，就会很快把他遗忘，哪怕他确实是个好球员......”

习惯了四处旅行的路易斯·费雷尔也是同样观点，他还特意举了洛塞尔索的例子。“我去罗萨里奥(球员家中)与他们会面，他父亲向我展示了6本护照，其中包括阿根廷和意大利的(球员拥有双重国籍，可以让他在加盟巴黎后不占用宝贵的非欧盟名额)。然后我们一起待了一天，我想真正了解他是否有前往欧洲踢球的心理素质和文化素质。很快，我便打消了一切疑虑，因为洛塞尔索只有一个梦想：在欧洲足坛取得成功。”

邦诺认为，一切取决于被考察球员的年龄。“他在13、14岁时，是否能拥有所有素质？我们知道，只要他加入俱乐部，我们会有几年时间来观察和培养他。难道不值得试试吗？而对于一名25岁的球员，你肯定不会再用这样的标准去衡量。”

红牛集团会为旗下俱乐部专门聘请“融入官员”，而在费雷尔的推动下，巴黎圣日耳曼也创建了一个名叫“家庭关怀”的部门。那里的工作职责很明确：为新引进的球员及其亲友提供方便生活。埃雷斯曼表示：“你可以向他推荐能让他想起家乡的餐厅，为他指出城里哪些地方需要避开。有些人认为这是无用的支出，但这其实是对球探工作的良好补充。”

同时，埃雷斯曼也提到了沙尔克04这个反面例子。在他看来，本赛季重返德甲的鲁尔蓝军，2020-21赛季降级时的阵容并不差，忽视上面提到的那些工作，让他们遭受了无情惩罚。沙尔克04虽然拥有一个技术质量和身体素质都非常优秀的团队，但却缺少心理层面的平衡。“如果你只投入球员本身，那么迟早会出问题。实际上，那些都算不上真正的投资，只能算是花费。你可以签下一些高价球员，但他们永远无法带来回报，因为你在前期没有足够的投入，无法确定买入的球员是否可靠。”

本文作者：蒂莫特·皮农

编译：向波

本文原载于第854期《足球周刊》

发行日期：2022.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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